豆腐渣工程与地震预报的必要性

豆腐渣工程与地震预报的必要性  

据中国政府公布数字，去年五一二四川汶川地震已造成八万七千人遇难；七六年唐山地震，官方公布死亡数字是二十六万人，而在唐山地震前一年的海城，同样是七级以上大地震，只死亡一千三百多人。如果没有预报，估计海城地震的死亡人口应该在十万以上。海城地震时，我正在丹东的文化宫演出，当时的舞台就象随着波浪颠覆的大船甲板，眼见大厅的巨大吊灯摇落下来，全场瞬间一片漆黑，台下鬼哭狼嚎。两个女演员抱住我，吓得尖叫着问我是怎么回事，我当时出奇的冷静，对她们说地震了，那可怎么办哪？她们又尖叫道，我说不要动，听天由命！因为我们根本就没可能挤过争相逃命的观众，事后听说踩死了两个人。

海城地震的预报并不是很大范围，而且不是通过媒体，预报后的紧急疏散，是在一天之内，经各级基层政府迅速落实的，远在五十公里以外的地区都没耳闻，所以也没造成社会恐慌。地震时，二百公里之外都感觉到了巨响和震动，我老爸的反应是：不好！苏修扔导弹啦（他每天的担忧就是苏修扔导弹）；隔壁邻居一位八十岁老翁的反应是：鳌鱼翻身，千年一次，不要怕！（他认为地球是被一只王八驮着，就是马王堆帛画上画的那样）坚决拒绝孙子背他逃跑；最惊人的奇迹是：五楼的一位失去右腿的残疾人，来不及安装假腿，竟然单腿蹦到了楼下！

再说说唐山地震，地震一周后，我陪同一家大型建筑公司，前往震区抢修唐山矿，因为唐山矿竖井的卷扬机井架倾斜了，中央急着恢复生产，当时研究了很多方案，都因没有大型吊装设备而否决，最后还是一个老工人出了个笨主意：用一百多台千斤顶，硬是把倾斜了十几度的竖井架子给扶正了，然后是加固基础，唐山矿也很快就恢复了生产，当然，工人都是从外地调来的。地震预测预报也是这样，群众介入了科研，他们反映的情报起了很大作用，海城地震的预报基本是有先兆，然后是小震，根据“小震闹大震到”这个规律，海城以土洋结合的方法成功的预报了大地震。汶川地震也不是没有先兆，群众也有反映，但为了迎奥运，地方政府硬是压下了预报，地震的前一天还在“辟谣”！

唐山市区景象惨不忍睹，满街都弥漫着浓厚的漂白剂和酒精味，参加救灾的人员每天都发放白酒和大蒜消毒。人民医院的四层楼变成了二层那么高，象夹馅面包一样，在夹层中还能隐约见到死人的胳膊大腿。原火车站那里，一片平地，只剩下一座日本人修的水塔，因为这座水塔是此地唯一的钢筋混凝土建筑，后来我又随同设计院的人专门考察那些砖混建筑，这些建筑都是五十年代修建的，特别是大跃进时期建造的居民楼，基本全部坍塌，六十年代后的建筑应该算是新建筑了，但墙体一律都按南北方向坍塌，只剩下山墙。

据一位流浪的残疾人说，他没有家在外露宿，他亲眼看到路旁的柳树象发疯一样抽打着地面，很多因天气热在外露宿的居民就是这样被大树抽死的。有个唐山人亲眼看到了冒黑水的地裂，房子和人都一骨脑的掉进地缝里，然后又合上，一转眼什么都没了。可能是死人太多了，唐山人已经麻木了，幸存者见面的彼此问候竟然是：你家死了几口？我们外地人也学会了唐山口音，见面都彼此打趣：你还没婶儿（死）啊？

唐山地震为什么伤亡这么大？据说也有预报的，比如离震中很近的青龙县就近于零伤亡，而且震前有大量的前兆，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，但因为当时老毛正处于弥留状态，党中央内部都急着抢班夺权，唯恐社会不稳定，共产党的政权会因此受到威胁，就把人命关天的预报压下了。特别是震后，伟光正拒绝国际社会的人道救援，把最宝贵的黄金时间浪费了，没有仪器检测，甚至连条狗都没有，仅靠原始的人力抢救，其搜救水平可想而知。

回到正题，唐山那时还没有高层建筑，最高的建筑，可能还没有汶川的一座中学高。如此巨大的伤亡数字，当然与建筑质量有关，就是说砖混（砖墙加混凝土楼板）建筑是造成巨大伤亡的主要原因，旧式的砖混建筑，纵横砖墙必须保证一定厚度和相互拉接，才能维持一体，再就是楼板，混凝土楼板搭接在砖墙上，必须保证一定的搭接宽度，这个宽度与墙体的厚度有直接关系，不然就算墙体不倒塌，地震时的水平力也会将楼板晃落。而实际上，中国五六十年代的民用建筑，根本就忽略了防震这个技术指标，唐山地区民用建筑的砖墙只有240毫米厚，楼板在砖墙上的搭接宽度只有50~100毫米。

唐山地震后，亡羊补牢，国家颁布了抗震建筑设计规范，对民用建筑特别是砖混建筑规范了剪力墙、圈梁和构造柱等措施。但那些不符合抗震要求的建筑，国家是没有财力进行翻建的，只能改造加固，这样，各地就出现了大批的加固房，就是用混凝土框子把建筑包起来，成为中国特色之一。其实这是自欺欺人的，因为混凝土框子再牢固耐久，也没有与砖墙和楼板结成一体，一旦发生地震，框子是框子，建筑是建筑，结果只会剩下框子，就如捆粽子，绳子再结实，竹叶是烂的也没辙，一煮就开。

汶川地震是去年发生的，损毁的建筑大部分也是按新建筑规范设计的，而且抗震设防也是极严格的，国家早在2000年就出台了强制性条文的规范，为什么还会出现大量的豆腐渣工程呢？原因很简单，就是一个制度问题，“改革开放”给各地的基本建设制造了一个恶性链条：政绩工程→项目招标→官员贪污→无良地产商→劣质施工劣质建材→豆腐渣工程。就拿招标这个环节来说，资金压到最低时已经没什么油水了，但是还会有人承揽，为什么？因为鱼过千层网，网网还有鱼，还可以从劣质材料上找补差，从廉价人工（无技术素质）上找补差，到什么时候，都是政府官员拿大头（国家拿大头），个人拿小头（黑包工队拿小头）。

中国俗话讲：一分钱一分货。好货不便宜，便宜没好货。这话用在人命关天的建筑上，就可怕的很，好象毛泽东关于民用基本建设有个讲话：少花钱多办事，不花钱也办事。还有什么实用、耐久、在可能的条件下讲点美观什么的。邓小平关于沿海地区的基本建设也有讲话，大约是“步子再快一点，胆子再大一点”，还有“边设计边施工”什么的，有了最高指示，上有所好，下必幸焉。胆子大的结果就是纵容了豆腐渣工程，而毛泽东邓小平对自己的窝可从来是不含糊的，从北戴河到庐山到韶山，滴水洞等“南方山洞”别墅，耐久、实用、美观，都是防原子弹的。

我在广州白云职院任教时，就遇到了这样的怪事：数千平方米，六层高的主教学楼居然没有施工图！而且还要加三层，我断然拒绝了这个“擦屁股”的加层设计，不是因为胆小，而是因为气愤。这类三无（无审批、无设计、无照施工）建筑，可以说，珠三角遍地皆是。我可以负责任的说，再大的地震，也震不垮中南海国务院，震不垮各地政府机关的豪华大楼，我还可以负责任的说，五级以下的地震，都能震垮各地的中小学教学楼（贵族学校除外），最起码会震成危房。

鉴于中国这样的国情，不搞地震预测预报肯定是不行的，中国能和美国比吗？美国人的建筑是什么技术水平？美国的法制和政府职能是什么水平？在美国，一家小餐馆搞个装修，都要有成套的设计包括门脸招牌，都要上报审批后才能施工，在美国，木结构的豪士加长个雨蓬，都要政府指定的专业结构师来审核通过。而在中国，表面上是“八家联审”（土地、规划、设计、市政、自来水、电业、消防、人防），实际上是八家扯皮，特别是与抗震无关的消防和人防部门，最能扯皮，什么时候给了足够的钱，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扯皮。

与国际接轨，不是什么都可以接轨的，美国人不搞的东西，不等于人家不研究不准备，美国人现在不登月了吧？但它停止航天研究没有？对于地震，美国人有把握保证建筑物的抗震能力，也有把握收拾地震后的烂摊子，它认为搞地震预报价值不大，没必要再投入巨大开资，因为它搞的是高科技预测预报，绝对不是中国搞的那么简单，那么低成本。而中国，面对满眼皆是的豆腐渣工程，不搞地震预测预报，那代价就是人民的巨大伤亡，还谈什么以人为本？说一千道一万，就是今天进入了信息时代，手机电脑遍地都是，一丝火星就容易引起燎原大火，当局怕民众骚乱，就要禁止民众串联，如果预报地震，那就意味着动乱，扯别的没用，问题不在于能不能预报，而在于该不该预报。

今天，是汶川地震一周年，面对八万七千死难民众特别是数千孩子的亡灵，中国政府动用官媒制造舆论，居然拿美国人做搪朗子，说什么四川地震不能准确预测预报，这是不是在推卸责任？为中国政府辩护的人，说什么“故意炒做地震能准确预报”的人，是什么用心？中国政府怕民众恐慌骚乱，你怕什么？怕中国政府垮台？什么叫炒做？死了八九万老百姓，政府不应该反思反省？只预测不预报，那预测还有什么用处？什么叫准确？谁要求一定要准确了？最起码，必要的警惕和疏散还是能做到的吧？就拿学校为例，停几天课算什么损失？说这话的人，要他全家都“婶”了，剩下他一个，就知道地震该不该预报了。

最后编辑时间2009-05-12